徐百回BH

精神状态堪忧

【铠陵/ABO且双A】擦肩而过

summary:铠陵的一生,是一意孤行,擦肩而过,和如同狂风猎猎作响。

应该会有后续……本来后续才是今年很期待写的情人节短篇贺文来着



  虽然这事儿不大不小,可直到跟长城的伙伴们们闲聊时,木兰无意间谈起,铠才第一次知道。

  ——原来Alpha也是有易感期的。

  跟Omega的情期不太一样,Alpha们的易感期在时间上没什么规律,不同人之间差异还大。有些A最多不过心情糟糕一些,几天过后才意识到反常,可能压根儿还意识不到。有些A嘛……则会变得十分脆弱,心态易崩溃,心思敏感,还特别爱哭。

  木兰是个女Alpha,虽然她易感期反应不明显,但总归是个姑娘,心思细腻一些,先意识到了这回事。

  这么一想……铠突然想到,之前玄策在某个下午,好好的突然掉眼泪。也许是因为肉被抢光了只剩下吃青菜,也可能是因为哥哥一整天不在家,没人跟他玩儿……反正整个人突然就哭了,也不撒野也不疯闹,就可怜巴巴缩在角落里,哭得话说不完整,要多委屈有多委屈。铠当时来长城也有一阵子了,却没见过这阵仗,其他人估计也第一次见玄策这样,都慌了神,七手八脚围着他安慰了好久。

  连大大只的机器人盾山都感觉到不对劲,试图凑过来阿巴阿巴。

  噗,后来这成了那家伙的黑历史。铠忍不住笑了,心想幸好这会玄策不在场。“是玄策闹那一次之后,你才开始意识到易感期这回事的?”他问木兰。

  “可不是吗。长城偏远,每天又兵荒马乱的,自小也没人跟我说起,谁能想到这个?”木兰也笑了。“就算偶尔碰上几天心情低落,过段时间就好了,从没当回事。”

  躺在窗台上晒太阳的沈梦溪正在翻身,小心翼翼不让自己从窗台上翻下来,懒懒地吐槽“不是很懂你们大A”……

  “铠哥呢,铠哥也会?”守约调侃他。

  铠被问到,当真思考了一会,才道:“我也分不清。”

  别说情绪这种虚无缥缈的东西,就算是记忆,有时候,他也分不清是属于魔铠的,还是自己的。

  沈喵:“其他人呢?”

  “没其他了。咱们守卫军也才几个A,木兰姐,铠哥,玄策,还有……”守约在一旁道,“还有高长恭,呃,他不是长城的,不能算。”

  一时没有人接话。

  气氛忽然微妙地僵了一下。

  “其实——Beta和Omega在某些时候也会特别情绪化,这都同感吧?”一直沉默在听的李信把话接了下去。

  “嗯……据我所知,Omega反而不会出现这种情况吧?”木兰说道。

  ……

  后面的对话铠没有听见。等他反应过来,自己已经发了好久的呆。好在他平时本就话少,这会儿也没人看出异常。

  

  

  距离高长恭叛出长城,已经过去好久了。

  有传言说他始终游荡在长城塞外,如同孤魂魅影,所到之处频繁挑起争端与恐惧。木兰因他蒙冤,连夜逃离守卫军,在长城附近漂泊。她也到过长安,在峡谷探案组任过职,现在又回来。玄策以前一厢情愿叫过他师父,也对他挥镰相向,一招一式都是他教的路数。

  其实高长恭这个人——挺没存在感的。只是但凡他留下点什么从来不惊人不休,长剑饮血,尸首遍地,塞外长城变为人间炼狱……在他们所有人的记忆里划一道深沉而不随时间湮灭的痕迹。

  有一个晚上,铠偶遇过重伤的他,往后再无他的消息。这件事他从未对旁人说起。如今大家一切安好,今天的长城一如既往很和平。这个人,仿佛从未存在过一样,只在闲谈的只言片语露出身影。

  还有铠的几处记忆。

  

  话说铠第一次意识到高长恭也是个Alpha,是在他们闲来切磋的时候。

  那时铠刚被花木兰捡回长城,高长恭还是守卫军颇有名望的将领,身上光环很多,长官一手举荐提拔,行事利落,身手了得。

  铠那会儿人生地不熟,纯粹是心血来潮,便找上那行踪不定的将领,说想与他过几招。他还没看惯高长恭整天戴着面具。那时高长恭刚好心情也不错,铠在交谈时与他对视,面具之上那双眼睛比平时多几分温和,说不出的漂亮。

  高长恭眼中带几分笑意,往不远处四角正方的竞技台上遥遥一指,说,去那上面过招,我可打不过你。

  铠有点吃惊。高长恭又道,我有自己的方式。

  铠于是道,不去竞技台,按你的方式,让我见识一下。

  “好。”高长恭道。

  大漠多风沙,吹得厉害的时候,刮起的尘土遮天蔽日,漫天凄厉的“呜呜”声,仿佛神鬼夜哭。这时恰好一阵风吹起,铠的视线错开了一瞬,稍有些分神,高长恭的身影便消失在空气中。

  铠顿时戒备起来。

  “现在算开始吗?”

  高长恭的声音远远传来,“五招,够了。”

  铠慢慢靠近一片颓圮的围墙。他走得很慢,保持着节奏。离那围墙不过半米的时候,耳后忽然有刃风划过——

  刀锋静默无声,悄然贴近颈侧。沉睡的战甲比它主人先感知到杀气,刻印骤然亮起,霎那间铠几乎抑制不住这肆虐的力量。最终他还是抢先一步,在那股力量完全解封之前,将长剑抛到左手,干脆利落挽一圈剑花,并未出鞘,借着那势向侧后方掷去。

  他在赌高长恭的方位。

  身后的人退开一步,刀锋与长剑在极短距离内相撞,铠心中略定,侧身,换过手准确握住剑柄。高长恭收回格挡动作,两人的视线一触即分。

  他看清了那个神出鬼没的家伙。

  围墙狭窄,铠手中的长剑几乎封住了一侧,高长恭的身影却在眼前一晃,又消失了。

  电光火石间,铠没错过他消失前身形的方向。是残了半面的墙角。

  围墙是花岗岩砌就,完整时有五六米高,虽然破损多处,剩下部分仍然坚实。铠看到了墙角堆积的杂乱石块,和墙体表面几处可以借力的地方,心念电转,握紧手中长剑,闭目凝神,身上的刻印亮起——

  借助魔铠力量的他助跑跃起,几步攀上墙头,在竖直耸立的危墙上如履平地。

  他匆匆往下一扫,高处视野开阔,竟空无一人。

  一道乌光拦腰冲他来,毫无征兆,是鬼魅一般的钩镰。墙上空间狭小,钩镰直接封住他所有退路,速度之快,势头之猛,没有任何人能反应过来。

  铠却毫不顾忌,直接用手去接。

  高长恭终究没下狠手,钩镰并未携载多大力道,铠这边一用力,竟直接将它拉了过来。

  高长恭干脆地弃了钩镰,翻身往墙下跳。刀锋擦着坚硬墙壁往下坠。高长恭另一只手抓住一处破损缺口,借力缓冲,又寻到一处凹陷,触到地面瞬间翻滚卸力,起身。

  通体被魔铠包裹的剑士从高墙上一跃而下,落地时扬起一片尘土……扬起的尘土还没落回地面,势不可挡的剑士早已冲向了前方。

  高长恭没法继续隐身下去。

  ——那么接下来的过招便毫无悬念。

  铠很快把他放倒在地,跪压在他身上,长剑在他身侧深深插入地面,削断了他一缕发丝。

  “……几招了?”

  铠的声音很模糊,高长恭闭着眼睛喘气,恍惚了一下,过会儿才听明白。他看着铠,后者身上的魔铠逐渐隐去,年轻剑士的脸露了出来。

  “不记得了。”高长恭道,“魔刃之名不假,在下佩服。”

  “你手下留情了。”铠说道。

  高长恭皱眉,“那是我轻敌。”

  他的声音半清半软,偏偏带着杀手常有的居高临下一点轻蔑,眼里却有一闪而过的笑意。

  铠没有放开他。两个人距离很近,铠突然问:“你也是Alpha?”

  高长恭平时再低调,两人交锋那一刻,身上的Alpha气息也无论如何藏不住。

  “你说呢?”他道,眼睛微闭躺着不动,等铠从身上起来。

  这个话题在这般情形下似乎有点不合时宜,奈何嘴快过脑子。关键是,高长恭没有意识到不妥,铠也没有。铠手上更快了一步,在两人都没有反应过来之前,伸手,摘下高长恭脸上的面具。

  高长恭怔了一下。

  他倒不是很介意露脸,在长城的小伙伴面前又不是二十四小时都戴着面具。只是铠伸手就摘面具的举动还是把他吓了一跳。

  “怎么?”

  这可怎么解释……铠有点头疼,最终只好说:“我唐突了,抱歉。”

  不过铠初来乍到,这是他第一次目睹高长恭真容。这张脸,铠的第一反应是漂亮,但不女气,清秀,俊逸,冷淡 。

  这像个大A吗这。

  高长恭被他的目光看得有些不自在,避开视线,手肘稍稍撑起半边身子,另一只手向铠索要面具,“没事。差不多得了,把它还我。”

  十指一触即分。

  ……

  

  最初铠对长城的归属感并不强。他失去了所有记忆,因此随波逐流或偏安一隅,都不改浮萍本性。他最初以为,自己在长城不过为客,木兰亲切,玄策闹腾,守约做的一手好饭,他才多了几分感情。

  还有高长恭。

  他还在长城的时候,一向独来独往,有时却会跟铠一起出任务。木兰曾调侃他们,说,你们两个话都少,平时都是怎么交流的?却这么默契。

  铠第一次离开长城,说想去别处游玩半月。他跟木兰说起这个念头,那时长城内外还很平静。

  ——或许风雨欲来。

  而当铠再次回到长城,这里已经变成血与火的地狱,高长恭叛变,木兰被迫离开,长城内外魔种肆虐,竟无一处净土。守卫军军心大乱。

  在任的首领是个魁梧健硕的大汉,铠此前没有见过。那人却处事爽朗,丝毫不犹豫把他当自己人。守约和玄策被调去前线了,守卫军里大多是生面孔,被连日战火烧的眼眶发红,透着狠劲和不安。

  铠在军营里走动。一群老兵正对一个新到的年轻人吹牛,说,当年我们长官力排众议提拔了一个将领,那家伙也是个厉害人物。可你猜后来怎么着?有一天他消失了,而现在,那可怜的长官坟头草都长这么高了……战乱偷闲,将士们戾气都很重,说话也粗。黑发黑眼的年轻人不为所动,一群人讨了没趣,骂骂咧咧地准备散,正好看到铠。

  铠双手抱在身前,面无表情看着这帮人,脸色大概十分难看,那群老兵忽然不吱声了。

  ……

  那是长城守卫军最艰难的日子。铠真正见识到了高长恭的可怕……他熟悉长城的每一个人,游走在黑暗中,巧妙地挑拨人们心中的恐惧。出鞘见血,杀伐果断,踪迹无寻。

  一人敌一国,他几乎做到了。如此荒谬又如此简单。这个沉默少语的叛徒,成了所有人心中挥之不去的噩梦。

  铠最终选择留在守卫军。长城在,人在;长城倒,人亡。

  

  铠在战场上没有机会与高长恭正面交手。可是战乱开始后的某一天,他在离长城守卫军驻军之处不远不近的地方,遇到了……重伤的高长恭。

  他坐在一角背风的残垣下,衣衫上血迹斑斑,衣角破碎。右侧小腿似乎受了很重的伤,只用布简单包扎了下,纱布被鲜血染红一片。他拿出水囊,凑到嘴边灌了一大口,然后直接往伤口上倒。

  铠走进才发现那水囊里是酒,守卫军里很常见的那种酒,味冲,劲足,喝一口咽到喉咙里仿佛一团火。也不知道他是怎么弄来的。酒香浓郁,都盖过了血腥味。

  高长恭猛地抬头,眼中血红,杀意毕现。看清来人后他眼中的杀意忽然散去了,取而代之是一种微妙的、带点惊讶带点警惕的神情。

  “……竟然是你。”他道。

  铠看着他,将他眼中的微妙变化尽收眼底。

  铠说不清自己是什么心情,连日战争,他的心也变得麻木而冷漠。可开口却不露半点情绪:“谁能把你伤成这样?”

  “你说这个?”高长恭看了眼腿上的伤,缓慢地把被血染红的纱布解开。伤痕深而利落,不断往外渗着血。“中箭了。箭矢带了倒钩,取出来有点麻烦。”

  “不取会怎样?”

  “箭上淬了毒,腿会废掉吧。”

  他虽然还是满不在乎的语气,说话却有点勉强,声音沙哑虚弱。

  “知不知道有种死法,叫失血过多?”

  “那真是多谢你提醒。”

  高长恭很不客气。

  铠沉着脸,一言不发。

  高长恭不再理会,自顾自处理起腿上的伤。除了这个深可见骨的伤口,他身上还有多处轻伤,兼体力不支、头晕虚弱,动作很不利索。

  铠忽然在他身前蹲下,不容置疑按住他的动作,“让我来。”

  “嗯……?”他有点恍惚,一时没有反应过来。铠已经按着他的腿,俯下身细细检查伤口。

  铠身上带了急救箱,他拿出白布,用药水浸湿,慢慢给他上药。

  高长恭忍不住低声痛呼。

  痛楚漫无止境。铠的动作很稳,药水炙烤着伤处,像是砂纸生生磨砺血肉,仿佛酷刑。

  高长恭的手发着抖,在身侧摸索水囊。铠一把按住他的动作。

  “中了毒还喝酒,是嫌自己死得不够快么?”

  高长恭没有挣扎也没有反驳,微闭着眼,哑声道:“……你轻一点。”

  “自己下这么重手,怪谁。”

  “……”高长恭脸色发白,话都难说完整,索性咬住下唇不搭理,心说你这药怎么回事,我自己处理伤口可从没这么难捱过。

  不过那药虽然疼得他半死,效果居然很好。等他缓过一阵,血已经止住了,包扎得很齐整。

  铠用一块毛巾沾了水,在他伤口周围擦拭。再到小臂上的血迹,再到脖颈和耳后。

  高长恭下意识偏头躲了一下。铠当没看见,他也没有更激烈的举动,一言不发任他摆布。

  他的脸上有些血迹,不是别人的血,而是一道不深的血痕。

  “你的面具呢?”

  “坏了。有些家伙们不讲武德,上来打脸。”所幸面具替他挡了一下,没太严重。

  “守卫军的人?”铠忍不住问。

  “不是。”

  “你敌人可真多。”

  铠又换了一块干净纱布,往他脸上上药。

  “这点小伤,不用……嘶。”

  过长的纱布垂下来遮住他半张脸,高长恭静默地看着铠,眼瞳漆黑,唯一的一点亮是倒映着的莹莹星光,却什么也看不出来。

  “今晚……多谢。”半晌他道。

  “轻飘飘一句感谢,有什么用?”

  铠嘴快不过脑子,先下意识呛他一句,过后才反应过来,后知后觉地隐约发觉自己今晚可能不太对劲,莫名的烦躁,处事也情绪化,全不像他往日的作风。

  “我这条命又珍贵多少了?”

  “我这药倒是值钱的很。”

  ……

  “为什么要救我?”

  “你那么希望自己死掉?”

  他叹气:“你太高看我了。微如尘芥一条命,活便尽力活,死亦不足惜,谈什么求死?”

  这云淡风轻的语气让铠心里莫名起火,“我只希望你别再出现在长城。”话一说完便后悔,心里暗恼。果然只见他冷笑道,这个容易,你大可现在就杀了我。

  “盼着你死的人多的是,不差我一个。刚我说错话了。”铠拉开话题,“这段时间的魔种,与你有关?”

  “我说没有,你信吗?”

  “……”

  铠无法回话。

  不是不想信,是不敢。

  他在记忆里搜刮着与高长恭相处的片段,自认为跟他算得上熟,可有关的记忆却寥寥无几……他们平时也没什么言语交谈,可总不至于像今晚这般,随便接一句都是火药味儿。

  高长恭忽然道:“你们守卫军新来了一个厉害家伙,跟你一样,也是玩长剑的。”

  “都护府一战看到他时,我便知道,这是他第一次上战场。我若想杀他,只有这唯一的机会。”

  铠毫无防备听他说起这个,呼吸一窒,指甲一下按进掌心,“后来呢?你成功了?”他问道,连声音都变了调。

  高长恭没有回答。

  他知道自己存了几分激怒铠的心思,否则眼下的情形,昔日战友不计前嫌救了他,他总要做个人,怎么也不会反而跟铠说起这些。

  “你杀了他吗?”铠钳住他的脸,力道之大几乎留下了指印,一字一顿咬牙道。高长恭吃痛皱眉,缓慢地摇了头。

  他一向不轻易出手,但那天那一剑,他却毫无把握。

  他知道木兰就在身边,自己一举一动再隐秘也难逃她的直觉,她一定会出手救那少年。他也知道自己的计划再周密再出其不意,悬殊的差距摆在那里,根本无法动摇都护府的根基。

  ——扑火飞蛾图一痛快。

  倒不是真的不想活,只是头脑发热,莫名的冲动促使着他,要做一做蠢事罢了。

  “高长恭你到底想要什么?长城,还是昔日伙伴的性命——”铠仍不依不饶。

  “你又何必追问我这些?”

  他忽然冷下脸,姿态少见的强硬:“你早该知道,我们不是一个世界的人——”

  铠冷哼:“你说不是就不是?”

  他道:“有时候,你总得信一信宿命的。”

  铠怒道:“别口口声声说什么宿命,到底是它放不开你,还是你放不下它——”

  高长恭不耐烦地打断他,语气刻薄而讽刺,眼底是晶亮的怒意:“执迷不悟的始终是我,满意了吧!我若真能想开,当年便跟着从揽月楼上往下跳,岂不清净!”

  铠一把揪住他残破了多处的衣领,逼迫他抬头,与自己对视。他的目光深沉而压迫,仿佛能刺进心底。开口语气却几乎称得上温和,他认认真真地问他:“眼下这般情形,正如你所愿吗?”

  高长恭与他对视几秒,胸口仍在剧烈起伏着。忽然所有激烈情绪退潮一样消退干净,他叹了口气。

  未名的怒火来得莫名其妙,去得猝不及防,还一并抽走了所有力气。他许久不曾有过这般激烈的情绪,此刻心跳激烈而混乱,一下一下,跳得他疲惫不堪。

  “都护府。”他轻声道。

  “为什么?”

  他只是笑了笑,嘴角轻轻抿起一点弧度,不得不承认这个笑真的很好看。不知道是不是错觉,却有几分落寞,眼神悠远,像在思索。“这座城原先叫逐流城,‘此时相望不相闻,愿逐月华流照君。’比起都城长安,北漠长城一向被视为流离蛮荒之地。可是曾经这里也是一片繁华,商队往来,异国朝圣;冬天朔风呼啸,夏夜繁星漫天。而这里的月,更胜长安。”

  铠沉默听着。

  他不知道高长恭所说的这些往事。但他谈起这座城的时候,伪装着说书人的漫不经心,眼中的眷恋与难过却藏不住,也骗不了人。

  “铠,我跟你们不一样。”他自嘲地笑着,“命定无垠漂泊,渺渺冥冥,生如惊鸿刀光影,死是寂寂穿堂风,仅此而已。”

  说罢他伸手揉揉眉心,“抱歉,我今晚……有点反常了。”

  “我也一样。”铠眸色暗沉。

  “嗯?”他一时没反应过来。

  陌生而混乱的情绪充斥在心,铠原本一直在强自压抑,此时却抑制不住爆发出来,几乎断了他的理智。这么多年来魔铠给他强加过很多不属于自己的负面情绪,他自诩早已能从容应对,但这次……不一样……这是属于自己的情绪,说不清是气愤,还是难过,或者是绝望,心口堵得慌,疯狂叫嚣着,一时让他无措。

  “我……”

  说不清,道不明。剪不断,理还乱。

  最终他自暴自弃,就着抓他衣领这个姿势,另一只手掰过他的脸颊,低头吻了下去。

 

 

  高长恭的眼睛蓦地睁大,他完全没意料到铠会这么干,整个人彻彻底底愣在当场。铠于是毫不费力地侵入他的口腔,只依着本能四处扫荡。

  两人的信息素不受控地碰撞在一起。

  铠的信息素跟本人很像,沉稳、深邃、清冽,像是月下深潭。

  而高长恭的信息素却跟本人反差很大……洒然清逸,还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甜味,仿佛长剑舞落花,恰年少风华。

  按说Alpha的信息素天生相斥,但不知怎的,铠出乎意料地平静了下来。

  云层悄悄地遮挡了月亮,复悠然飘散,一小片月光又露了出来。



  他们吻了一朵云飘过的时间。

  


  

  最终是铠先放开他,他微张着嘴喘气,淡色的嘴唇染上一层湿润和嫣红,好一会儿才彻底反应过来,脸上泛起红晕,猛地推开铠。

  “这就是你说的反常吗凯因?”他怒道。

  “你叫我什么?”铠愣了。

  “你!……”高长恭语塞,一时脑子生生短路,什么话都说不出,只觉得荒唐无比。

  “我原来的名字?”铠毫不躲闪地注视着他。

  高长恭无法与他对视,狼狈地错开目光,心乱如麻,一时竟不知道该说什么,该做什么。他无奈地摇摇头,“是啊凯因,这么多年了,你还没有找回来?”

  “不过是个代号而已。”

  “你确定?”

  “你知道我失忆过啊。往事种种什么都想不起来,这个名字便失去了寄托,成了个空洞的代号。”虽然这个名字听起来比“铠”好听一些……“我惊讶的是你居然知道它,你调查过我?”

  “算是……想知道吗?”

  “有点。”

  他于是笑:“那要让你失望了。你不是中原人,我只能在周边一带打听到你的本名,还有关于你的一些事迹。至于你的家族,你的家乡,我也无从得知。”

  “说说看?”

  铠往他身边靠了靠,低头偶然一瞥,发现他耳朵尖儿还是红的,却佯装淡定。

  他们谁都没有再去追问什么。

  那个晚上铠一直陪在他身边,直到夜色渐稀,天边吐白,天地间恍恍惚惚地亮起来。他们有一搭没一搭地谈着话,不忆往事,不聊将来,更不触碰现在……也许正因为此,那晚分明没过去多久,铠却不记得他们都说过些什么。

  

  

  铠还记得很久以前,高长恭还在守卫军的时候,有天跟木兰打了个赌。

  起因是他提出加强守卫军夜间巡逻,木兰反对。

  “那些蛮族不擅夜战,长城和瞭望塔足够抵御他们了。”

  “那些人不足为惧。谁说是为了防他们?”他道,“要防的是别的……东西。”

  木兰皱眉:“你说是……魔种吗?距它们大规模出现才半月不到……”

  高长恭:“所以更应该提高警惕不是吗?”

  魔种可以吞噬同伴们的尸体,吸收它们的力量,因此很多时候,大批魔种的死亡并不意味着一段时间的安生,反而可能是更可怕怪物的出现。

  这个道理花木兰不会不明白,只是——“这次不一样哦,”她笑着拍拍铠的肩,“我们这不新来了个厉害家伙嘛。”

  这一身魔铠……可以吞噬魔种之力。

  高长恭闻言看了一眼铠,没有猎奇没有排斥,目光温和,若有所思。许久他对木兰说:“我们打个赌?调军一周,加强夜巡,若真遇上什么情况,算我赌赢。”

  “行啊,你赢了就听你的呗。”

  “如果我输了——”

  木兰想了想,突发奇想道:“你要是输了,以后就叫我花哥吧,总被叫姐有点听腻了哈哈哈哈。”

  高长恭大概是做了一个哭笑不得的表情,带着面具看不清嘴角上扬的弧度,眼睛却微微眯着,甚是好看。

  “真有你的……行,一言为定。”

  后来的一周,长城夜夜安宁。

  于是到了第八天,天刚蒙蒙亮,玄策顶着一头乱糟糟的头发,睡眼朦胧掀帷帐走出来,守约刚做好早餐准备把大家叫醒,木兰着一身干练帅气的作战服,照旧起来晨练,铠……他忘了自己当时在做什么了,只记得高长恭当着在场所有人的面,大大方方喊木兰一声“花哥”。

  那场面那效果,啧啧啧啧。

  而如今——

  人面不知何处去,桃花依旧笑春风。



  铠那所剩无几的记忆里始终放不下他。平日里不常想起,却总也不肯放下。

  他以为这些片段不过无人问津的高阁上落了灰的古籍,想起来便回顾,想不起来也无妨。后来才隐约意识到,有些东西本身就是一种折磨,某些记忆会攫取人的血肉,肆无忌惮地生根发芽,生长出,连他自己都不敢承认的东西。

  但那也不重要了吧?

  两人终究是,擦肩而过。

  

fin.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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